影视打工人:躺家半年“坐吃山空”,下半年项目扎堆每天工作16小时_楚瑶

2020年12月25日18:06:43影视打工人:躺家半年“坐吃山空”,下半年项目扎堆每天工作16小时_楚瑶已关闭评论

影视打工人:躺家半年“坐吃山空”,下半年项目扎堆每天工作16小时

临近年底,2021贺岁档电影陆续定档。原定于2020年春节上映的《唐人街探案3》推档整整一年后,定于2021年大年初一上映。

“大家都铆足了劲准备春节大干一场,今年1月24号突然停工了,措手不及。” 中环影城投资人王征对搜狐财经表示。

对影视行业从业者来说,2020像是被偷走的一年。

据《全球电影产业发展报告(2020)》电影蓝皮书估算,2020年全球电影票房约80亿-100亿美元,约为2019年的20%-25%。

在影剧院停摆的177天里,中国影视行业迎来至暗时刻。失业、降薪、待岗,成千上万的影视人直面从未遇过的抉择。他们的2020,或奔波、或迷茫,也见证了影视业又一个“寒冬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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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半年基本没怎么休息,剧场排期特别满,每天醒了手机上一页全是工作消息。”

肖丞是北京某剧院的项目制作,也是今年最晚复工的一批人。

7月正式上班以来,肖丞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哪怕是休息日,他也会在早上8点、10点、11点都设上闹钟,看一下有没有重要信息。

这和前半年的状态形成了强烈对比,“好像是对上半年的报复一样。”

8月刚转行到影视行业的楚瑶一周前杀青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剧组。

和上份工作相比,楚瑶降了薪,勉强维持她在一线城市的生活。

“今年这种情况感觉什么都是应该的,能找到工作就很幸运了。”楚瑶很乐观。

编剧付磊磊最近的精神状态也很好,和往年年底的崩溃截然不同。

“虽然现在每天工作16个小时,但我知道,停下来我还能创作,还有非常磅礴的想法去实现。”

停工的日子让付磊磊大喘了一口气,也带给他很多关于未来的想象。

“(疫情)对全世界带来沉痛的打击,但其实很多时候我会偷偷想念那段时间。”

1月23日,春节档电影同时发布撤档声明,所有剧组暂停影视剧拍摄,原地待命。

3月27日,国家电影局下发通知:所有影院暂不复业,已复业的影院立即暂停。

回想起去年年底的辞职经历,楚瑶仍有些后怕。

一年前的今天,楚瑶还在一家影视媒体做行业记者。做记者的几年时间里,每每看到杀青后工作人员们抱在一起庆祝,楚瑶都觉得非常热血。

于是,楚瑶年前把工作给辞了,想着年后可以从记录行业的局外人正式加入到他们当中。

“没想到刚辞职就赶上疫情,在家呆了半年。”

这半年,楚瑶在东北老家过得很舒服。“如果看到别人在努力,我会焦虑。但上半年的情况是我在偷懒,大家好像也都差不多。”

被迫偷懒的还有剧组的演员。疫情前,陈胜升总往剧组跑,接一些群演的活儿。

随着影视城陆续关闭,剧组不再需要那么多演员,陈胜升毅然选择回到西安老家,做起景区专职演员,负责日常演出。

3月12号,陈胜升所在的景区第一天上班,他也成为同行中最早复工的人。

提起剧组的老朋友,陈胜升叹了口气。“两个朋友已经签约了,戏也筹备了几年,疫情后一直拖着没拍,现在他们也来做景区了。”

据陈胜升回忆,以前组里有一个场务,3、4月没有活儿时去做了闪送。

“他买了一个电瓶车只能跑80公里,基本上就一趟来回,再充电再送,一个月能赚六七千。”

而负责演员工作的经纪人似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。回忆停工的日子,执行经纪王桐表示,艺人曝光少了自己也就没什么事做,被公司安排在家学习行业知识,然后在线上汇报。

“拿工资总要做点什么。老板很焦虑,担心万一哪天坚持不下去就倒闭了,后来他去做直播赚钱了。”王桐说道。

“博纳有个项目因为疫情一直延期,全公司薪资减半,每个月3000多块钱怎么活?”几乎是同一时间,楚瑶的同学向她抱怨。

据楚瑶转述,当时博纳给出的方案是公司来解决员工伙食。“好笑的是,解决的方式是领导买了一个电火锅,说可以在会议室里吃火锅。”

5月,疫情得到有效控制,全国各行业陆续恢复生产生活。影视行业也陆续开工,

31岁的赵晨阳是剧组的制片统筹,六月初接到组讯,休息了半年的她立刻买了张机票,从老家直飞青岛进组。

“这行是干活才有饭吃。制片人一年拍一部差不多够了,我得拍八部。”

在剧组里,赵晨阳每天要安排第二天所有人员的工作,每个人几点出发,在哪拍、拍什么。制片统筹的角色每个剧组只有一个,这显得她格外重要。

赵晨阳告诉搜狐财经,像灯光组、摄影组还会有很多助手,有的岗位有七八个人,而这些边缘化的人很多会选择改行。

“本来就挣得少,再一直耗着,撑不下去。”

作为前群众演员,陈胜升身边的朋友也有类似的经历:横店那边很多人组了个团队做短视频、直播,拍信息流广告。

一条广告的费用在300-500元,但周期短、来钱快,一两天就拍完结账,如果每天都能接到的话,一个月收入最少七八千。

此外,陈胜升透露,随着组讯越来越多,群演有时会同时进两个组,占两个人头、拿两份钱,只要点名的时候在,不被发现就行。

同样忙碌起来的还有上游的编剧们。从6月份开始,编剧们都忙碌起来,因为感觉明年年初可以开拍。从数量上来讲,这反而帮了一把底层的编剧。

和上半年无剧可拍时“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”相比,回归工作后,编剧付磊磊每天凌晨2:00睡觉,7:00起床,写作、看东西、开会,每天工作16个小时,多线并行,分身乏术。

这和下游终端影剧院的生态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

没复工的除了影院,还有几乎被遗忘的剧院。“戏剧已经死了,这是今年听到关于行业最多的话。”

肖丞所在的小剧场一度熬不到重新开业。据她回忆,原本已经签了好几个年度合约,疫情爆发后,除了一家剧院,其他全都解约,之前首笔、二笔款已经付过来的,那个时候要再退回去。

按照去年年底的规划,整个剧场排期特别满。其中最重要的一部戏定在4月开演,年前就一直筹备,没想到年后再没有排演的机会。肖丞说道。

最后,这部戏通过线上直播朗读会的形式与观众见面,当然,是公益的。

朗读会也是肖丞上半年唯一的工作,其他时间她看了些工作所需的财务方面的书和网课,还把驾照给考了。

刚有一点缓和迹象的时候,肖丞满怀期待地去买道具准备复演,正要付款的时候,北京新发地疫情爆发了。

7月16日,国家电影局终于发布通知:低风险地区影院7月20日起可有序恢复开放营业。

虽然上座率控制在50%以内,但对国内影视市场来说,这无疑是黑暗中率先举起的火把,复苏之日就快来临。

肖丞终于开始正式上班了。上班的第一天,公司把从2月开始的工资发了,按北京市最低的工资标准。

毕竟上半年办公的时间不多,肖丞表示理解,也欣然接受了。

剧院救命的钱来自于营业前谈成的一个大热IP的版权。从那以后慢慢盘活了,开始有很多人愿意投资,后面还接了一些艺术节的项目。

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而从重新求职的行业闯入者和离开者的经历来看,影视行业的巨变才刚刚开始。

7月初,休息了大半年的楚瑶回到北京开始找工作,过程却没有想象中顺利。

“原本以为虽然跨岗位,但肯定比刚毕业时找工作顺利,但其实不是。那时很多公司会叫我去面试,可能最后不了了之,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连面试的机会都很少。”

楚瑶唯一接到的面试邀请就是最后入职的这家经纪公司。

和楚瑶的选择背道而驰的,是疫情前在剧组担任美术的吴菲。年后等活儿的时候,吴菲家里下了最后通牒:不能就在家这么等着。

“我当时有两个选择,”吴菲回忆道,要么立刻进组,要么直接找个班上。但那时却没有一个能让吴菲立刻进组的机会,他所收到最早的组讯,是在9月。

考虑到和家人的矛盾,吴菲选择了先上班——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视频后期包装。

工作以后,吴菲意外发现互联网公司比剧组生活要舒服得多。“在组里,我一般早上六点开拍前把景做好,晚上21:00开会,讨论第二天的情况。”

在吴菲看来,疫情对他而言是一个转机,给他带来一个以前完全不可能考虑的工作。

“我现在是有合同性工作的人,­这样的人在我们系不超过2个。”吴菲颇有些骄傲。

但问及未来是否会回到剧组或影视行业,吴菲表示,当时的情况只能这么选,但未来,他不确定。

目前来看,影视产业各流程上已基本步入正轨,从业者们在忙碌中静待2021年的到来。

“今年年底比去年还要忙,因为前半年没有开工,好多项目压到后半年来做了。”赵晨阳告诉搜狐财经。

截止发稿,赵晨阳已经抵达横店进入了某电影摄制组,她如今最盼望的,是春节不会因为疫情滞留剧组。

她还发现,五六月份时,剧组招募的临时工工资300/天。但从11月份起,再也找不到任何500元/天以下的岗位了,包括场务。

“我现在在一个项目上做编剧,此时此刻正在签合同!” 付磊磊告诉搜狐财经,这是他今年的第二个项目,第一个项目写完后黄了。

实际上,付磊磊刚毕业没几年,在他的回忆中,自己大学四年都在拼命往前冲,很紧张,疯狂长胖。“感觉全世界都逼着你赶着你。”

2015年,付磊磊刚步入大学时,影视行业如日中天。“我大一就当枪手给别人写故事,1万/集,当时感觉这个行业原来是这样子的。”

很快,行业的发展就脱离了付磊磊的想象。2017年后,影视行业一步步进入寒冬。

“直到疫情来了,某种意义上,它让我想起最开始接触电影时,我没把它当成一个求生的手段,而是非常朴实地感受它。这让我理清一些想法,我觉得相当重要。”磊磊说道。

经过2020年的洗礼,王桐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职业。

“这一行赚的少,又累又不稳定,往上压力会更大,要各种资源人脉能力,要有过人之处才能走上去。”这些王桐全都清楚,她告诉自己,要不断往前冲,才能让别人一直觉得你有价值。

“总体上,很多人还在这个行业坚守着,虽然很难,但大家好像也还能撑住。”王桐说道。

用付磊磊的话说,这些人反而像是大浪淘沙后剩下的一群人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以上人名均为化名)